仲秋十六夜,坐在值班室里整理完值班记录资料,偷闲地伸个懒腰,不经意地向窗外一瞥,竟有如水月华扑面而来,我不由地一喜,沉溺在灯光的世界里太久,竟然没有发现外面还有这样一个姣姣如玉的世界!
站起身探头向外望去,一轮圆月东挂,清辉撒满庭院,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局大院骤然寂静下来,白色的月光铺陈如霜。在“人”的世界里待太久了,难免就会忽略掉大自然的美好,此次骤然相逢,竟是别样惊喜,好久没见过这么圆、这么大的月亮了!
皓月当空,月华满人间,不知此时此刻,像我一般举头望明月者几何,不知与我一般望月者,所思所想又若何,圆月一轮,孤悬东天,然每个赏月者却自有离合悲欢,个中滋味更是不足向外人道也。在古代,月是寄托愁情和相思的工具,其作用与“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一般无两。两个身处异地的人同时望月,似乎就能通过月亮传达彼此的目光和思念,“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纵使天涯各万里,月共一轮寄情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似乎透过天上明月,就能够穿越遥远的时空距离,与思念的人把手言欢,千里婵娟。
今人大致是不能体会古人的心情的,飞机、高铁、汽车、轮船…先进的交通工具把人们的时空距离缩地很短很短,什么样的思念是一张飞机票不能解决的呢,即使懒得长途跋涉,一个视频通话也足矣告慰那颗思念的心,所以现代人大致是不能体会苏子笔下那“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渺小感的,做了太久的“社会人”,似乎忘了自己“自然人”的属性,可是此时此刻,望着天上明月,望着清辉铺满大地,想象着古人月下的离别惆怅,恍惚间竟有种天地浩渺无垠,自己如尘埃草芥一般的孤寂感。
其实人从来就是孤独渺小的,无论是相对于广袤浩瀚的寰宇,还是相对于亿万年的岁月。“古人不曾见今月,今月却曾照古人”,明月依旧高悬如昨,而那些曾在月下浅吟低唱的人们,却早已湮灭在岁月里,不复存在。古人今月,古月今人,谁人不曾是今人,谁人不会变古人,我们如今看月想起的那些古人,也曾经都是鲜活的今人,而我们也终将变为古人,随着岁月灰飞烟灭。
一念及此,悲怆之意油然而生,短短几十年的岁月,相对于这轮明月,竟短暂如斯,那我们生而为人的意义何在!揽身自顾,别无长物,唯有刚刚整理过的值班记录和防汛资料静卧桌前,望着它们,心里那种渺小无助感骤然一减,几十年后,或许此刻望月的我早已不在,而这些防汛资料、抢过险的黄河工程、黄河本身却永不消失,也许这才是生命的本质意义,生命虽然短暂,可生命为之奋斗的事业却会亘古长存,也许百年后、千年后,后世的治黄人在翻阅以前的黄河史志时会发现是这么一位先辈记录了本年度的水位、流量,薪尽火传,传承永续,哪一项事业,不是一代代的今人苦心孤诣、呕心沥血铸就的,这才是生命的延续方式,这才是奋斗的本质目的,今人变古人,今人复今人,作为时代今人的我们当不负韶光、砥砺前行,为后人铸就根基,为生命创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