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澜沧江
杨晓艳
“彩云里飘来一条江,飘向云南方,飘过我家乡,多情的鹭鸶鸟在飞翔,衔来一片云水,绕在我身旁,摆渡的竹排摇波光,牵动我的心你在水中央,过江的姐妹巧梳妆,银铃般的笑声荡漾水一方,听你把传说讲了有讲,五彩斑斓故事多,我的澜沧江……”一首《我的澜沧江》,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儿时。
出生在澜沧江边的我似乎对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从小就跟着父亲到江边种田,在澜沧江边长大。从我有记忆以来父亲就经常跟我讲澜沧江的故事,父辈们到江边种田的趣事,还有父亲和叔叔伯伯们会划着竹排到江的那边砍明子(我的家乡一种燃火的材料)的艰险事。我就总向往江边,希望能自己去看,亲自感受澜沧江的故事和美。第一次和父亲到江边,一路上开心得不得了,等到了田里,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父亲得到田里干活,不能带我去岸边玩,我只能站在田边看江水汹涌,看江波拍岸,看腻了就呆呆坐在田边。父亲干完活,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他拿了根绳子说:“走,我带你去看江水”。江边的路很难走,等到了边上,看到湍急的江水,陡峭的崖子,心里顿时害怕起来,父亲就用绳子一头拴着我,一头拴着他,牵着我走。我少了胆怯,冒险精神又上来了。这种方法在江边是最实用了,母亲和婶婶她们到江边崖子上“打竹笋”就用的这种方法,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落水,得一个牵着一个走。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一处沙坝,我们山里人管沙滩不叫沙滩,叫江沙坝。我特别开心,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沙坝上,那松软,那感觉舒服极了,对于大山里的孩子能感受沙滩是多么的渴望,我要求父亲把绳子解了,可父亲不同意,父亲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一根绳子这头是我,那头是父亲。我用脚、用手、用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感受着沧江水,尽情的领略 “惊涛拍岸、乱石穿空”的雄伟。尽管是夏天,但水是冰凉的,澜沧江起源青藏高原,流到我家乡我还能感受到唐古拉山冰凉的雪水,这是我与青藏高原的联系。所以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一定要到澜沧江的源头去看一看,虽然这个梦想到现在还没能实现,但澜沧江水会把这份情谊永远的联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沙坝上形状各异的江石,我捡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拿回家放在我的“百宝箱”里,后来到外面念书、工作,我们也搬了两次家,可是父亲知道我喜欢,一直替我保管着,每次回家我都会拿出来看看。
之后,父亲每次到田里干活,都会带上我,等干完活就带我到江沙坝玩耍,慢慢的那里成了我们父女俩的小基地,而每次去也都带上一根绳子,一头是我,一头是父亲。我喜欢流连于沙坝上,投一颗灵性的石子,让石子告诉江水我的心里话;喜欢捧江水在手,让清凉划过指尖,感受江水的情谊和柔软;喜欢坐在江边石头上,让江水肆意拍打着我的脚底板,体味“人水合一”的境界。我渐渐长大,没有父亲的保护我也会到我们的小基地玩乐,有时一个人,就静静的坐在沙坝上,看江水澎湃,听江风怒吼;或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沙坝上,等江水把它冲掉,再走一遍……,有时邀约几个小伙伴一起去玩耍,我们会把心里的秘密和不开心的事写在沙坝上,让江水把它冲走,会把开心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刻在石头上,让江水见证我们的快乐和年少时懵懂的爱情。就这样,我跟澜沧江有了割舍不断的情缘。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为了供我和弟弟念书,父亲和母亲改做生意,不再去江边种田了。2002年1月份小湾电站正式开工,2005年实现大江截流,水位一天天的上涨,我急了,我得去看我的小基地呀,以后去哪里玩耍了,但是父母不让去,政府也下了命令,不得私自下江边,因为太危险。所以我没能见我的小基地最后一眼,心中很是遗憾。如今小湾电站建成,汹涌的澜沧江已经变成平静的百里长湖,不用到江边,站在家门口就能一览沧江风采。每每休假的时候,在家里我也会早早起来,早晨看江雾,中午看江水,傍晚看江风。政府也开发了旅游区—映春湾,那里有美丽的沙滩,有美味的鱼庄,可乘船游百里长湖,可登岸摘甘甜橄榄,吹江风,玩江水,品江鱼,不用再像儿时那样还得父亲一根绳子牵着爬峭壁,攀岩石。我现在总是跟父亲开玩笑说:“爸,现在去江边,得我用绳子牵着您。”父亲说:“好呀,现在换你牵着我。”我长大了,父亲老了,小基地也已经深深的淹没在澜沧江里,而澜沧江给予我和我父亲的永远不会改变。
也许是从小对水的那份情怀,我的工作也在几经波折后终与水结缘,我现在在一个水库管理所上班,是一名水库管理人员,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水位、大坝沉降、位移、渗透观测及数据分析等,这些周而复始的工作从来不觉得累,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和水在一起,能为水服务,就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方式,也是弥补我遗憾的一种方式。小时候爷爷总是说:“你出生的时候我请先生给你算过了,你命里缺火,却对水那么热衷,仅有的一点点火会被浇灭,会有劫难的。”我不知道爷爷说的劫难会不会到来,但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每天与水为友,和水嬉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让水库的水永远碧波荡漾,因为也许有人跟我一样对这里的水有着情结,我坚守的是水库,守护的是责任,就如同大自然里的一滴水,流进水库,流入江河,融入大海,再也沥不出来。